于明诠,中国书协教育委员会委员,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书法院研究员,山东书协副,沧浪书社社员。现为山东艺术学院美术学院书法工作室主任、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高校重点学科首席专家。多次参加全国书法展览并获全国第六、七、八届中青年书法篆刻家作品展一等。发表书论、诗文多篇;出版《是与不是之间——书法传统的文化寻绎与当代述说》、《单衣试酒——于明诠诗歌选》(诗集)、《常有梦斋初集》、《书在哪,法是个啥——对话:以书法为轴》、《我在乎书法里边有意思的那点意思——我的书法观》、《闭上眼睛看——书画艺术的非视觉性评说》、《书法篆刻教程》、《楷书教程》、《墓志十讲》、《历代书艺珍赏·金农》()等。 当吴振立先生与远在山东的于明诠兄为书法而鸿雁频传的时候,我那时还在距南京市区一百多里的溧水县一个偏僻的乡镇粮站为“皇粮民食”而奔波。后来他们都来过这个叫做“”的小镇。记得那一年于明诠兄来宁,我随吴振立先生参加完南京大学为其举行的招待晚宴后,旋即又把他连夜接到。黑夜如漆,山崎岖,林木蓊郁,谈笑间,一头硕大的野猪“嗖”的一声从我们车前穿过,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也让明诠兄领略了这里的原始和闭塞。二十多年前的城市和乡村,交通、通讯都比较落后,书信仍是人们信息沟通、学术交流、感情联络的主要方式。当然,如果不是当年的通讯落后,于明诠兄就不会收到吴振立先生这数十通,自然也没有后来所书的这本《吴振立先生论书语》册页。 2013年暮春,吴振立先生七十华诞。明诠兄专门将九十年代初初识先生和到世纪之交这数年间先生与他通信中谈论书法的部分成册,作为寿礼赠送先生。册页装帧精美、书法精妙、论述独特、文辞优美、交相辉映。 吴振立先生谈书论道,很少谈及一些具体的技法,而是把艺术创作应的观念入夜春雨式地根植于你的记忆深处。那一次在去的上,我记得他这样跟明诠兄说:你这次来,我就不让你去看都市的那些繁华了,而领你到这偏僻的山区来看看这里的荒凉和质朴。那一晚,在我昏暗的宿舍里,我们几乎一宿未睡,真有些“昏昏灯火话平生”的意境。我想,不管时间怎样流逝,这一晚一定会深深铭刻在我的心里了! 一个真正的艺术家,首先必须是一个高贵的人,同时又是一个情感丰富,对社会和人类的基本价值有深刻关切的人。吴振立先生作书,总是充满了同情和关切。2000年,我遭受了人生的一次低谷:先是被免去了粮站的职务,接着又面临的危机。那段时间,吴振立先生几乎天天给我打电话,劝我不要沉湎在这忧郁的情境中,要把精力多放在自己钟情的书法艺术上。没过多久,他受邀到外地,让我随他一道出去散散心,也多多接触一些外面的书友。接着便到南京汉中门车站买好车票,通知我到达的时间。归来后,他领我到南京中央商场,先挑了二件咖啡色圆领衫,接着又领我下楼挑了一条全棉免熨休闲裤和一双棕色皮凉鞋,然后握着手里的一把票据,楼上楼下地去付款。做完这一切,便把买好的衣、鞋塞到我怀里,说这是给你买的。我知道他那次稿酬微薄,坚辞不受,但被他所。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眼前还时常浮现先生那楼上楼下付款时的身影,让我想起朱自清那著名的《背影》。 传统是吴振立先生关注较多的话题。他认为一代人应该有一代人的艺术。所以创新就成了必须。“境与身际,性与境适,绝去依傍,独洗心光,当其趣之所极,心若激而不能已于鸣者”。他说,这是最好的创作状态。他注重人生体验和,一有空闲,就喜欢到住上几天。他说,“春天的山花烂漫,秋天的落叶缤纷,总归要作用到你的艺术中去的。”“所谓的人生体验,无非就是伤春悲秋、、男婚女嫁、悲欢离合……一个艺术家,要具备将这些生命的体验和平时的所思、所想、所见、所闻融为一体,变成艺术的养分,参与到生命的代谢的能力”。人生丰满了,才能丰盈,作品才有内涵。所以创新只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艺术家为其独特的世界和生命体验寻找最独特、最个性的表达就成为了创新。 吴振立先生强调书法的格调和境界。书法是书法家的心事,是其内在的外部呈现。有宏大的,才有伟大的心事。所以鲁迅说:“心事浩茫连广宇”。为此吴振立先生认为不仅要在传统的书法经典里广采博取,而且还要从其它艺术门类的经典作品中汲取营养。早在二十年前,他让我重读《静静的顿河》、将别人赠他的维也纳轻歌剧音乐团新春音乐会在南京首场演出的门票让给我去听。他认为自己在古典音乐和绘画中受益匪浅。他特别喜爱柴可夫斯基《悲怆》和《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以及俄罗斯画家如列维坦、苏里柯夫,法国莫奈、雷诺阿等印象派大师的作品。他说《悲怆》和《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已听了四十多年,真是百听不厌、常听常新。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初次听老柴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是苏联小提琴家古特尼科夫的演奏,后来又听人演奏此曲,感觉到风格上的差异,似乎刚劲有余而缠绵不足。一个在传统文化艺术中长途跋涉的艺术家,当遇到人类历史上这些伟大的作品时,共同而又珍贵的艺术体验便成为情感的纽带和创造的动力。 弘一在致许晦庐的一封信中曾说:“朽人剃染已来二十余年,于文艺不复措意。世典亦云:‘士先器识而后文艺’,况乎出家离俗之侣;朽人昔尝诫人云,‘应使文艺以人传,不可人以文艺传’,即此义也。”吴振立先生对此推崇备至,并身体力行。 当代人论书著作,可谓汗牛充栋,但大都隔靴搔痒,无关紧要。多年前,薄薄一册《林散之笔谈书法》,言简意赅、言之凿凿。林老双耳失聪,因此与人交流不得不借助于笔谈,残纸废片,竟成珍宝。吴振立先生论书,缘于交通不便,通讯不畅。明诠兄是有心人,重道,饶有古风,从陈年旧笺中披阅摘抄,恭书成册,先生的艺术主张在书法欣赏中,功莫大焉!现在此册要刊印发行,诸兄让我说上几句,我才疏学浅,自觉力不从心,但却之不恭,于是写上这些陈年往事和随想偶感,意在抛砖引玉。 2017年7月12日于碧梧轩灯下 眼下的书坛,到处都在高唱传统。但如何正确地理解和看待传统,却是一件见仁见智的事。我们以唐代中叶为分水岭,从大的轮廓上来把握。此前可以说是书法秩序化嬗变的过程,而此后的书法 史则是由一次次反秩序化的浪潮组汇而成的。唐中晚期至北宋的尚意行书、明未(末)清初的重抒情的草书、清中后期的碑动导引下的追趣的篆隶楷书。构成了反秩序化的三 大波峰。这种对的反拨不仅是技术上的,而且是审美上的。不仅是此起彼伏,而且是愈(愈)演愈烈。我想,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书法艺术避免了同属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京剧 艺术在当今所面临的尴尬局面。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当代书法作为碑动的逻辑发展和自然延伸,书家们的思维空间更广博。他们在立足传统的基础上,一方面 将视野投向民间书法——与碑版相类却更为广博生机盎然的书法渊薮。另一方面,则试图借助外来文化(现)进行现代派书法的探索与研究。 当随时代这一老生常谈的话题。其实要做到这一点,也非易事。我曾有幸接触过一些书界的前辈,发觉他们除了对书问有深入的研究之外,对于当今世界 上的诸如大地沙漠化、南极臭氧层空洞等等关系到人类发展的大事均了然于胸。他们与时代一点也不隔膜。所以尽管年事已高,仍然能创作出深为当代人们喜爱的好作品。不 然的话,尽管你与古人写得一模一样,也不过是在复制假古董。与书法艺术的发展有何补益呢?谢真正是笔墨当随时代的实践者。他融碑帖于一炉, 又有现在的气息,很了不起。什么新古典主义、学院派、现代派等等,在他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无足轻重。 书写上,我以为至少有以下几个方面。其一,笔从曲处还须(求)直,意到圆时更觉(觉更)方。这是他自己的诗句。说的是行笔过程中的方圆曲直变化,他往往把圆弧写成多边形。这一点他 是从王铎那里学来的。王铎行草书大都如此。其二,他十分讲究线条自身的质感。他曾多次讲用笔宜圆宜留。圆即圆转。“留”字却大有深意,是指行笔过程中的速度变化。要疾 徐有致,有行有驻。林散老把古人的屋漏痕概念发展到一个新的高度。他八十年代的大幅作品,苍苍莽莽,如烟如云,一画之中有白有黑,变化无穷。他把计白当黑用于一根 线条之中。这是他有别于他人之处,也是他的高明之处。其三,有一句诗是他最自矜自重的,而一般人却往往忽略了,那就是“何妨带水更拖泥”一句。这当然不仅仅是指用笔的娴熟、老到, 也不仅仅是指其创作时的不经意,而是指一种境界。我们可以在黄宾虹、齐白石、朱屺瞻的画中看到这种境界,萧娴晚年也能如此。沈尹默晚年所书的“可上揽月,可下五洋捉鳖”的 前一段时间我曾与年青朋友讨论起当今文化艺术界阴盛阳衰的问题,文学界喜欢写些男欢女爱。电影界尽拍些姨 太太之类的故事,而绘画界则流行在洒金纸上用小毛笔描画些细腰肥臀的女人或荒诞不经的东西,书法界制作成风,假古典流行。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为了卖钱就去 迎合港、台、日本人以及一些生活在富贵温柔乡的大款们的审美心理。他们根本不理解什么叫做悲凉,什么才是大气磅礴!那才是我们民族传统文化中最可宝贵的东西。 大半辈子的颠簸,我早已失去了对完美的追求。在这为钢筋水泥所包围的世界里,我们离自然的天地大炉越来越远。当今的生活节奏是如此之快,它使我们失去了古人那种皓首穷一 经的时间条件。我们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品味人生。谁都难以彻底而全面地与古代先哲作心灵的交流。因此,在临帖时我只能契入他们其中的一点——使自己激动和敬仰的某一点。以求 得自身的慰藉和超越。这也许正是我近几年来临帖的吧!因此,我学颜只求其厚重,学金农只求其郁勃,学八大只求其简淡,学弘一只求其超逸。从不贪大求全,也不 多的是古代名家的法帖,对于民间书法和现代派书法关注不多。但我相信,在这匆忙慌乱的世纪之交,谨守中心,留心并借鉴民间书法及在书法创作中融入现代,都不失为对书 于明诠书《吴振立先生论书语》册是振立师七十华诞时,明诠兄整理和振立师历年的通信,摘录出关乎书法的一些观点,书成一册,为师寿。 关于这些通信,明诠兄在《一笔一划都写到生命的实处》中说到过:“回到之后,就开始了我们之间的通信,直到后来电话方便了才不再写信。细细算来,竟有近百封。这些信我至今还会经常翻出来看看,信里反复说的最多的并不是关于怎样写字的技巧技法,而是说写字读书应该一种怎样的人生态度。若干年过来,对照当时这些观点,再看先生的作品风格,会惊叹两者之间的那种几近完美的统一和一致。古人讲字如其人,而且强调这是一种境界,信然。” 这样纯粹的交流,在明诠兄,是有着近百封的信件可以证明。对于追尊的游历,我亦曾陆续记录于文字,虽然并不奢想让文字打败时间,但如此丰盛的轨迹,是不能不成为美好回忆的。 在为何震宇兄写的文章中,记录了这样的游历:“有一年,我们数子,奉师泛舟蟒导河上,由蟒导河而邵伯京杭运河。石涛《维扬洁秋图》便本于此,春风拂面,师弟怡怡,此情此景,能不叫人感怀?” 后来给邱成君兄写的文章中,亦有着具体的记录:“坐在小木船上,穿梭于纵横交错的河荡中,两岸菜花含苞,不是一亩两亩,十亩八亩,而是一望无际,没有尽头的。我们的身边,坐着诚恳真挚的兄弟;前面荡漾的小舟上,则坐着我们康健的兴味浓厚的。在这样的氛围中,的心有着笃定的依靠和安慰,也自然舒展开来。” 这不是单纯的游历,这当中所包含的意义,在给一位与吴门师生关系很深的朋友的信中,我说得甚为明白:“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愈发体会到所谓大美不言,大美所在,非惟在于艺术,更在于我辈生活的细节中,近日我奉师游于江南,清早时分,坐在一户人家的大门外,前面是开阔的晒场,再前面是环绕的起伏的绿得欲滴的山丘,周边的黑莓已然成熟,散发出清新的蔬果的气味,和师长、说说笑笑,时有风来,是真实而幸福的经历。我相信好的书法,除了需要枯寂的思考,勤奋的临写以外,亦需要月白风清,人情的。这一切,难以言述,包蕴美好和温暖,有此存在,才可以慢慢的保有元气的走下去。” 所以从振立老师到明诠兄乃至到更多之间的交流、交游,似乎更合乎夫子“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本意,这当中有月白风清、河山万里。也许还正有一股不可忽视的涌动其中,灵动鲜活,永锡难老。 吴振立,1944年生于重庆。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书法院研究员、江苏省文史研究馆馆员、国家一级美术师、沧浪书社执事、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语言大学中国书法篆刻研究所兼职教授、山东艺术学院美术学院特聘教授、扬州大学书法研究所兼职教授。 书法作品曾十余次入选文化部、中国书法家协会举办的国家级展览,并在第四届全国展及第二、三、七届全国中青年展中获。曾担任“江苏省首届美术节”评委,“首届中国书法院”复评评委。参加编写《六体书法字典》、《中国书法名作鉴赏辞典》。作品收入《中国现代美术全集·书法卷》等权威图书。参加被列为“九五”国家音像出版重点项目的《当代书法家五十人五体创作实录》及《五体书法临摹示范》教学光盘。应邀为国家级文献资料型图书《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善本碑帖精华》之《礼器碑》、《争座位帖》题跋。作品被艺术馆、大学、南京大学、江苏省常委会、苏州大学、扬州大学、图书馆、浙江省博物馆、宁波美术馆、良渚文化博物院等多家单位收藏。 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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